《BLEACH 死神》雜感
漫畫BLEACH 死神 是從 2001 年我高中時期就開始連載的漫畫，一直到 2016 年出了完結篇，此時我不但已經工作好多年，連小孩都已經出生了。這部漫畫最輝煌的時候，也橫跨了我的整個青少年時期，最後差不多以相當難堪的結局收場，不免唏噓。稍微紀錄一下心得，也當作是給模糊的青春記憶加個分號
跟咒術迴戰的比較
會想起這部漫畫，老實說是因為咒術迴戰。雖然五条悟因為遮眼與朝天髮讓人頗容易聯想到卡卡西，但是咒術迴戰的主題是人與妖怪咒物的互動，而且美型的人物，還有片尾曲的日常生活細節溢滿渋谷青少年的時尚感，很難不聯想到 BLEACH。網路上不少文章也提到，芥見下下的偶像就是 BLEACH 的作者久保帶人，所以咒術迴戰有 BLEACH 的影子也不意外。
咒術迴戰的主角虎杖悠仁，跟 BLEACH 的男主角黑崎一護兩者也都還滿多相近的設定。同樣都是以高中生為副業，打怪物為本業，能力當然有主角威能加持而天生神力，體內也都有個神秘而難以控制的強大力量，這些都算是王道漫畫的基本配備。此外兩人同樣都是會用心替朋友著想的好心腸，日常生活中也都是同學圈裡的重心，當然還有其他漫畫主角也是同樣的設定，但是比較到這邊就能確認，芥見的虎杖跟久保的一護有相當程度的重疊。
只是，虎杖在網路上大家都相當疼惜地叫他「乖孫」，雖然有些人沒有很愛他，但是大致上虎杖角色拿到的都是好評。相反地，一護的評價就差得多，不外乎是重聽(常常講：「你..你說什麼」)跟情緒化的嘶吼(「你說什麼！！」)，常常叫到連漫畫裡面的其他人物都請他安靜一點。明明是相當類似的主角性格，得到的評價卻天差地遠，只能說是久保把故事導壞了
強度崩壞是問題但不是致命傷
忘了是哪看到的大師名言： 所有的故事就是在追尋某樣東西的過程 ，我不確定這個標準適用的範圍能有多廣，但是在少年漫畫上大致成立。不管是找爸爸、找弟弟的身體、大秘寶，或是要找到魔王把他揍一頓，少年漫畫就是一個在實踐目標的過程所發生的事情。作者就是導演，絕大多數的漫畫我們都猜得到結局(或說就是那幾種組合)，正如絕大多數的電影。但我們想看的是主角怎麼走完這段路。
強度的設定一直都是少年漫畫的宿命，因為主角要變強，所以一開始讓人絕望的反派角色，常常到中後期就會覺得強度像雜魚。但是強度崩壞，其實是個太常見以至於能夠被自然忽視的問題。就像霹靂布袋戲，除了幾個不死系的主角，每個在新章節登場的人物，常常都是能夠橫掃武林的傳說強者(白骨靈車、一葉知秋太黃君、武皇半尺劍、三途判…不勝枚舉)，到了章末又會變成一群雜魚都能追著打的弱角。
但是一個角色能不能引起共鳴，其實跟強度沒有直接的關係。譬如說自來也雖然在故事前期被稱為「傳說中的三忍」，從後期的忍界大戰來比較，很容易就能找到強過他的人，他就是標準的早期強者無法把強度撐到後期的案例。但是自來也這個角色的經典程度不需贅言，他會受歡迎不是因為他最強，而是他的人生故事講得很好。從一開始的強者前輩，接著成為傳授主角技術的職人，後來又是主角的人生導師，最後又付出生命確實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對恩師、舊友、戀人、敵人、愛徒、還有憨孫的互動，讓這個角色變得很豐滿。而且自來也一生的信念與情緒轉折，都讓人覺得合理而有共鳴，所以自來也豪傑的故事才會讓人那麼著迷。
看少年漫畫是在看故事，看故事是在看人跟人的情緒互動。要是中間「跳 tone」了，讀者就會出戲，就會覺得漫畫不合理。雖然 NARUTO 跟 BLEACH 都有強度崩壞的問題，但是 NARUTO 至少把其中幾個角色的故事講得完整，BLEACH 可說是沒有任何一個善終。
更何況 BLEACH 連戰鬥都寫壞了
故事大綱
BLEACH 一共 74 集，用我印象比較深的故事劇情來排列，大概會是這樣
- 代理死神篇
- 故事開始，意外取得死神能力並活躍
- 介紹學校同學，豐富同學個性並提供舞台
- 持續解決案件，補足世界觀(虛)
- 埋下一護身世的伏筆
- 屍魂界・潛入篇
- 故事進入轉折，引入新的組織護廷十三隊
- 一護與同學跟浦原深交，各自開始提升能力
- 進入屍魂界外圍，補足屍魂界世界觀
- 以煙火的方式進入瀞靈廷
- 屍魂界・救出篇
- 各自與護廷十三隊戰鬥
- 藍染的陰謀浮上檯面
- 一護戰敗、增強能力
- 繼續護廷十三隊戰鬥，一護認識愈來愈多朋友
- 救出露琪雅，藍染大魔王正式登場
- 破面・出現篇
- 假面軍勢登場，護廷十三隊進入現世
- 破面痛擊護廷十三隊
- 一護鍛鍊虛化能力
- 破面・虛圏救出篇
- 破面再次痛擊護廷十三隊，同時井上被帶走
- 一護等人進入虛圈，往目標前進的同時收集夥伴與打倒敵人
- 一護被第 4 十刃烏爾奇奧拉擊敗
- 一護擊敗第 6 十刃葛力姆喬
- 破面・VS.死神篇
- 隊長群進入虛圈開始帥一波
- 藍染率領破面進攻假的空座町
- 破面・空座決戰篇
- 交代假面軍勢的過去
- 一護擊敗第 4 十刃烏爾奇奧拉
- 死神大戰破面
- 破面・滅亡篇
- 藍染輾壓眾人，融合崩玉
- 藍染進入真正的空座町
- 一護在斷界進行精神時光屋修行，擊敗藍染
- 代理死神消失篇
- 完現術者集團 XCUTION 登場
- 一護取回死神能力
- 死神完勝 XCUTION
- 千年血戰篇
- 無形帝國登場，攻佔虛圈並重創瀞靈廷
- 零番隊登場，一護身世解謎並提升能力
- 無形帝國毀滅瀞靈廷，擊敗零番隊攻下靈王宮
- 死神群進入被改造後的無形帝國，與最後的滅卻師交戰
- 一護等人擊敗友哈巴赫，故事完結
整個故事的起承轉合就是序章開始、打死神、打虛、打滅卻師，把人類以外的三界都打完一遍就完結了。屍魂界救出篇奠定了 BLEACH 的地位，至此 21 集的長度算是適中，所以也不少人認為 BLEACH 如果在屍魂界篇就結束，就是像鬼滅之刃那樣以高人氣的身份完結；就算拖到藍染大魔王打完的 48 集，雖然有點難堪，還能算是善終。可能是作者的意願，或是出版社的意志，總之 BLEACH 拖到了千年血戰篇，完全消耗掉所有人的耐性，以相當草率的方式收場。
久保其實很能夠打造有趣的角色
整個死神的世界觀相當龐大，如果一段一段地探討章節，在白哉第一次要把露琪亞抓回去以前，基本上故事圍繞在一護與他的親友身上。這時候的風格比較接近青春校園番，也是幽遊白書在戶愚呂出場前的風格。每個同學的性格鮮明，有相互吐槽的機會絕對不放過。魂大爺第一次出場，拿著一護的身體出風頭惡搞時，一護還很擔心地說：「這樣我的形象不就毀了」，魂心中的OS：『原來這傢伙還會經營形象啊….』
看似很帥很全能的一護，其實有點悶騷也會在意同學的眼光，同學的觀察結論也是，如果要模仿一護就要抓緊眉頭深鎖的特色。這時露琪亞的吐槽功力，再加上可愛插畫(及其衍生的被吐槽功力)，完全是表現搶眼又討喜的女主角。這個時期一護身邊每個人都能夠好好地演出，基本上沒有戲份不均的問題。
人數膨脹之後開始出現問題
久保在設定角色的部分相當用心，但是不看細節互動的話，其實人的個性大致上就只能分成幾十類，漫畫又沒那麼多篇幅去談每個人的細節，通常就是用更誇張的方式去表現性格，或說是「演得很用力」。人數愈多，個別角色就要演得愈用力才能在有限的篇章講完，情緒太多而沒有故事，這個情緒就乾掉了。這個問題特別容易發生在反派身上，所以可以看到很多根本能用歇斯底里來形容的反派。
同時久保捨不得毀掉精心做好的角色，於是開啟了很淒慘的輪迴
- 設定出很好角色
- 為了要讓喜歡的角色表現，只好推出新的反派角色，反正新反派殺死不心疼
- 反派剛出現要有特色，但是篇幅不夠，只能用充滿精神病的方式表達反派性格，為了要表達反派的強度，所以要追加新的階級設定
- 因為是熱血漫畫要有危機感，所以反派與正方要不斷地拿出「我原本不想用這招的」壓箱寶，把對方打得半死
我第一個有印象的，就是第一次要闖入瀞靈廷遇到的看門人，掛了一堆豪華的設定接著很快就被打爆。從此類似的角色及出場就不斷重複。久保創造了大量的免洗反派，用完就扔，這些精神有問題的反派存在的意義就是填充戰鬥場合。
雖然說少年漫畫總是要有源源不絕的反派，承太郎打迪奧也是不斷解決各種替身使者，小呆也是要一個個打下去才能接近巴恩大魔王，一步想當上拳王更是要逐場打下去。但是好看的少年漫畫，你也能找到印象深刻的反派。BLEACH 裡面是有些比較突出的反派，藍染就不用說了，銀或是葛力姆喬算是很有戲份的人
但問題是，為了要給一大群的隊長、副隊長，以及最後淪為一護快樂夥伴的同學們有表現的機會，久保創作太～多的免洗角色，完全稀釋了重要反派角色的存在感。十刃裡面除了烏爾奇奧拉與葛力姆喬還有哪些角色真正讓人有印象呢？星十字騎士團還設定了一堆「文字」，最後讀者又能記得幾個？又為了要增加「特色」，只好塞進一堆奇怪的個性。像最後幾個滅卻師，除了一個墨西哥風的摔角選手，還有個會不斷長大外型像雷神索的大塊頭，每次看到這幾個對手都有點尷尬。
在平均戲份跟表現性格上，目前為止我只有看過黑色五葉草做得比 BLEACH 差勁
各式各樣的追加設定與修改
連載漫畫常常就一邊創作追加各種設定，畢竟漫畫一開頭誰也料不到會有多受歡迎，想不到能夠走多久。只是 BLEACH 在許多小細節上面不斷加入沒有脈絡的新東西，而新東西常常只用在問題發生的當下，事情過後就束之高閣，這樣的事情反覆出現使得整個結構變得更加鬆散。以道具來說，因應劇情當下的需要，經常就會突然拿出新道具。譬如說一護首次到雙亟的下方，被夜一帶到小時候跟浦原玩樂的地方，接著就拿出新道具，可以模仿某人來讓一護修煉。
道具的問題還算小，畢竟每個漫畫都有。但是「新招」的問題就大了。尤其是正派角色，在遇到困境之後就會演出：「我其實不想用這招的」，接著就是黑頁回想前一段時間，其實之前曾在某個不為人知的時候暗自修煉了新的招式，現在剛好可以拿出來用。這樣的敘事方式用個幾次還可以，但是在 BLEACH 已經被過度濫用。又譬如說日番谷隊長的卍解背後會有幾個花瓣，碎光了就是撐不下去強制解除卍解。結果到後面又遇到同樣危機的時候，全部花瓣碎光了反倒變更強，僅僅只是因為「日番谷變強了」之類的解釋
少年漫畫裡面，人物怎麼變強都可以，但是必須要有脈絡或是伏筆。譬如說悟空明明第一次只能慘勝達爾，但是到那美克星以前因為有 100 倍重力的訓練，就算戰鬥力飛躍到可以電爆基紐特戰隊，讀者也不會意外。如果在大戰前，能夠簡單地為這些轉折埋下伏筆，苦戰的時候跑出新招其實就是解謎，讀者通常都能接受。但是 BLEACH 的問題是缺乏脈絡的轉折太多，最後讓人覺得敘事缺乏邏輯。
「第0十刃」的出現也很尷尬。這傢伙最早出場然後被打爆，等到篇章的後期對上朽木跟劍八的時候，為了要成為配得上的對手，身上的數字突然從 10 消去一個數字而轉變成0，接著補了一句：「誰跟你說十刃是 1 ~ 10 的啊？」，不過這個透過數字代表最強實力的十刃，最後只是拖了一些沒意義的戲份就被結果了。這個 10 到 0 的變化，對於劇情的推進毫無影響，只能說又是一塊人氣角色的墊腳石。更何況十刃的數字一開始讓人以為是紋身，結果還可以透過某個不明的機制轉變數字，虛圈竟然有個全知全能的靈力測量系統？
虛圈也是很奇怪的設定。原本設定成死去的人變成的虛，最後面莫名其妙成為了像是另外一種生物圈，裡面還有悠久的階級與種類，還有個統帥虛圈卻覺得日子很無聊的人。屍魂界跟虛戰鬥了幾千年還不知道有這樣的角色？
滅卻師更奇怪。一開始解釋成一群擁有戰鬥力的人類，後來卻好像是另外一個人型種族，甚至有好一群人住在類似中古歐洲的村莊裡面，還能透過選拔挑出星十字騎士團。從這邊回頭看雨龍剛出場所說的「最後的滅卻師」感覺就像笑話一場。
有看過別人寫的文章，把靈王、滅卻師的各種關係串在一起。但我覺得從現實的創作過程與壓力，以及久保的敘事方式來看，太多深入的解釋只是把各種相關的線頭綁在一起，實際上久保只是現在需要什麼就臨時補什麼下去。
曾經我跟大多數人一樣，覺得虛圈或是千年血戰的部分是多出來的。後來看到別人說，其實久保只想畫千年血戰，反倒虛圈跟護廷十三隊是多出來的設定。後來想想還滿有道理的，如果把瀞靈廷、護廷十三隊、破面、虛圈全部砍掉。那個架構就會變得很單純，屍魂界其實只有創造各種基本規則的零番隊，以及為數不明的死神，剩下普通人被送過去的靈魂也不需要被刻意安排在遊民區，因為遊民區的設定也不需要了。虛圈更簡單，就維持著偶有強力大虛的野蠻世界就好。
那麼故事就能簡化成，曾經被滅亡的人類滅卻師一族復活後向死神復仇，撼動整個世界的平衡，一個兼有死神與虛的力量的特例人類，站在人類的對立面去守護世界，感覺起來還滿平衡的劇情。不過 BLEACH 已經完結，究竟事情是不是這樣？現在也不可能驗證了
結語
我根本沒想到會囉唆地打這麽多字！
雖然批評了一大堆，但是只論破面篇之前的話，其實我還是相當享受這部漫畫。在此之後的部分，撇開絕大多數的戰鬥場景，日常番的部分我也還是看得滿開心。尤其每一話之間的扉頁或是吐槽，久保還是畫得非常棒，吐槽也很夠味。
就算 BLEACH 結束得草率，我想至少還是比獵人負責任吧 :P